史上最牛造反派的私密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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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堡位于中国北方，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地方。

到了公元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成了人民公社的样板，黑山堡上万人组成黑山堡大队成为一个挺奇异的革命王国。后来由于一场天崩地陷的泥石流，这个王国顿成废墟。当我们今天想把黑山堡的历史写下来时，首先能够依据的是挖掘出的一些历史遗迹，当时村庄的整个建筑都被泥石流掩埋了。

还能够依据的是在挖掘中得到的黑山堡领袖人物刘广龙的记事本。他在公元1966年开始的那场文化大革命中夺取了黑山堡大权，开始了黑山堡一统天下的新纪元。他的记事本有记政治的，有记生产的，也有记女人的，还有专门描绘黑山堡山上山下地形地貌的，这是我们再现黑山堡故事的重要历史资料。

我们现在写出来的正是刘广龙执掌大权后近十年的历史。

卷一　黑山堡新王国

（广龙元年──广龙二年）

【纲1】公元1966年12月21日冬至这天，刘广龙夺取了黑山堡大权，担任了革命委员会筹委会主任，开始了广龙朝代。

当天晚上，他就把黑山堡最活灵活现的姑娘罗燕睡了。

睡在什么地方似乎还不能断定，有可能在大队部办公室厚重的大木桌上，毛刺便会扎破罗燕鲜嫩的肌肤；有可能在黑山堡大队广播站的小房，那样又要做具体记述。刘广龙的起居细枝末节对于黑山堡的历史都是重要的。有可能他借着月色领罗燕到了山上，在黄帝床上滚了皓月当空的通宵。

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夜结束后，他把睡罗燕的事迹记在了他的专记女人的记事本上。

〖目〗刘广龙那年二十多岁，念过高中种过地，在县里当过几天通讯员。他的相貌不仅具有生理学的意义，对于黑山堡大概还有历史的意义。人的体格和性格有某种相关性，古来的相术用在刘广龙身上可能颇有道理。他身材矮壮，脸庞长大，很宽的额头有庙堂的威风，很大的鼻子在古人说有顶天立地之福，在今人的生理学中可能表明他有一个相对硕大的男人家伙。高颧骨，锐利的眼睛，鳄鱼一样有力的两颚既可以说是帝王之相，也可以说成残酷无情之貌。宽肩上落下两条很长的手臂，让人想到蛮横的雄性黑猩猩，而他却不时记起三国时期刘备的帝王之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他两耳虽未垂肩，却较一般人大，两手虽未过膝，却已近膝；当他立在那里时有种土生土长的虎气。

这种虎气因地制宜有不同表现。

还在种田时他是一个敦厚的劳动力，扛麻袋背石板少不了他。在县里当小通讯员时，他矮壮地立在那里为领导忠厚老实地端茶倒水。

现在，当他一路革命造反夺取了黑山堡大权之后，背着手矮壮地立在天底下，就有叱咤风云横扫千钧的威风了。这威风一树在鲜活的姑娘面前，姑娘像落网的鱼调皮地蹦跳一阵，就驯服地喘着气供他开膛剖肚淋漓尽致了。

罗燕念过几年初中，没毕业就在黑山堡大队当起了有线广播站的广播员。她那一握的细腰、丰隆的胸部、柳条一样飘来飘去的轻盈样早就是刘广龙瞄准的对象。今日在他的登基庆典之后，他终于把她捅破了。当罗燕像一条被撂上案板的鱼一样扭动弹跳时，刘广龙知道自己男人的家伙很有威力。他捅得姑娘要死要活。他从今天起可以捅破天。写到这里我们才知道，刘广龙最初就是在黑山堡大队部那张乒乓球桌一样大的木桌上把庆祝他登基的姑娘做了。木桌是山上的木料做的，几寸厚的木板表现出和他一样的气魄。浑身白嫩的姑娘在这有些毛糙的桌子上滚动着，被来自男人的粗暴进攻与来自桌面的粗硬摩擦刺激得嗷嗷直叫。

对她的一轮宠幸结束了，刘广龙又豪兴大发领她出了堡，一口气登上堡后的北山。在一片松树的环卫中坦荡地平卧着一块几丈宽长的青石板，这就是黄帝床，据说黄帝曾在这里露宿过几夜。

在刘广龙的历史想像中，黄帝既然是一国之帝，又传下人口如此众多的民族，想必有雄盖天下的男性生命力。《史记》记载，黄帝有二十五子。在这张大床上，一夜里应该有成百个女人被他宠幸吧。就这样，在当空一轮明月的照耀下，他再一次将跟他上山的姑娘放倒在了黄帝床上。这正是一年之中昼最短夜最长的微妙时光，是阴消阳长的开始。他将披在身上的军大衣铺在青石板上，顶着冬夜的寒气将效忠他的姑娘又一次做了。

他没有在寒冷的山上通宵达旦，而是在效忠他的姑娘的陪护下站在那里很豪迈地看了看山下黑魆魆的黑山堡村，又很豪迈地挥了挥手，很当家做主地踏着山路回到了村里。

【纲2】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刘广龙突发奇想，指示罗燕有线广播，通知跟他一起夺取黑山堡大权的红色造反兵团指挥部全班人马紧急到大队部开会。在黑山堡新王国正式诞生前的这次特别会议上，刘广龙严厉整处了良莠不齐的队伍，发布了一系列任命，真正树立了他“一指禅”的权威。

〖目〗……

【纲3】从这天起，刘广龙将每天早晨领导班子的集合叫做早点名，而将每天晚上的集合叫做晚总结。早点名结束后天刚亮，他回到家吃早饭。一进院子就关了院门，而后将媳妇刘红端起来撂到炕上，铺天盖地将她睡了。刘红结婚两年从未发现丈夫像今天这般伟大；倘若她知道刘广龙昨晚还和罗燕有两次睡，她更会惊叹丈夫的顶天立地了。

刘红过去在炕上总像一团软面不声不响供丈夫揉捏，今天却两脚蹬天嗷嗷叫着翻腾起来。刘广龙做了个大汗淋漓，下炕来说了一句：今天总算让我喝了一锅热汤面。刘红也下了炕点着灶火，真做了一锅热汤面，热气腾腾盛到大海碗里端给刘广龙。刘广龙拨拉着汤面中的荷包蛋：今天还是三个？刘红笑着说：三个蛋管一次还不够？刘广龙一口吞下一个荷包蛋，拨拉着另外两个说：今天该吃九个。刘红坐在炕沿上眨着眼看了看他：九个就九个。便在滚开的面汤锅里又磕下六个鸡蛋一并盛到另一个海碗里，搡到刘广龙面前：那六个供你去干革命。

刘广龙吃完了，一抹嘴就去干革命了。

〖目〗……

【纲4】当天下午，黑山堡召开了声势很壮的批斗会，批斗黑山堡被打倒的原一号人物赵明山。刘广龙就是从他的手中夺的权。在批斗大会上刘广龙表现了政治家的才能：恩威并重，赏罚分明。铁面无情地宰掉了跟随自己冲锋陷阵的冯二苟；慈悲为怀地给了赵明山的女儿赵蓓蓓以光明的出路；有理有利有节地组织了一场政治斗争，将赵明山像条狗一样彻底打翻在地；出其不意地将原来紧跟赵明山的黑山堡二号黑色人物禹永富拉拢了一下，为未来新王国做了高瞻远瞩的人事安排。

在这个全堡百姓参加的大会上，刘广龙的“一指禅”更广泛地树立了赏罚的权威。

政治上八面威风，又有新鲜的女人像小鸟一样投入他的大网。

〖目〗……

【纲5】冯二苟自然像条狗一样被打杀了，因为他是刘广龙老婆刘红的表舅，又因为他跟随刘广龙夺权曾赴汤蹈火，所以他的下场在黑山堡成了件不小的事情。如果说村中那些宽裕的石子路也叫街的话，当天晚饭后的街谈巷议大都和冯二苟有关。

冯二苟从今天开始不得回家，与所有专政对象一起在劳改队劳改。

堡外有一片猪场，冯二苟与一群灰头土脑的狗儿们清扫猪圈，将一筐一筐的猪粪担到不远处的粪堆上。当冯二苟挑着粪担一步步走上小山一样的粪堆时，刘红远远地走过来，似乎想说句安慰的话，冯二苟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了一句：我自作自受。刘红看了看左右，从怀里掏出手绢包着的一卷葱油饼塞到冯二苟口袋里，说：劳改队吃不饱。冯二苟说：你放心，我一定低头认罪，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刘红又张望一下左右，匆匆走了。

臂戴红袖章的持枪民兵在周围巡逻着。劳改队的狗儿们要干到天黑才会被喂上稀汤寡水关回狗窝里。

〖目〗……

【纲6】黑山堡旧王朝的二号人物禹永富这顿晚饭吃得心事很重。他端着大碗蹲到院子里看着石碾发呆，筷子停在碗上像个思索的符号。老婆颠着脚弯着腰在灶火房转来转去，回娘家来看望的二十多岁的女儿禹莲往爹的汤面碗里滴着香油，做爹的也没有太醒过神来。

这时，刘广龙在罗元庆、罗燕的陪同下进了院子。

罗元庆、罗燕和禹永富沾些远亲，按照亲热的称呼叫完禹永富，便簇拥着刘广龙在院子里拣小板凳坐下了。禹莲赶紧把小方桌放过来，刘广龙摆了摆手，说：吃过了。便和禹永富说开了话。

刘广龙亲自登门是个出其不意的举动，他请禹永富出山。禹永富皱着一张北方农民脸沉默不语地就着大碗吃饭，老婆女儿站在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半晌禹永富冒出一句话：让我管生产也行，大队小队生产领导班子的人要许我挑拣。刘广龙轻轻拍了拍禹永富的肩膀，既有领导的权威又含晚辈的亲热：由你提名，革委会最后定。禹永富又沉默了许久，撂下空碗掏出旱烟袋说道：不怕我搞复辟？刘广龙坐在小板凳上仰身笑了：我怕什么？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放手干，我给你做后盾。

刘广龙看到禹永富的女儿禹莲正站在他爹身后看着自己。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所有的女人眼里都很英雄好汉，便两手八字伸开扶着双膝很气派地瞄了禹莲一眼。

小女子高高挑挑很中看，脸被他瞄红了。

〖目〗……

【纲7】大概是被他登基第二天的出色政治征伐所鼓舞，当天晚上刘广龙将赵明山的女儿赵蓓蓓和那个大奶子的花二嫂都睡了。他自然把这战绩连同政治的战绩都记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

正是在这个晚上他领悟到：征服政治和征服女人有相通之理。

搞政治要靠实力加计谋。搞女人也要靠实力加计谋。

两个征战同样惊心动魄。

〖目〗……

【纲8】天快亮时，罗燕来到了大队部。她从外面伸手将大院木栅栏门门栓拔开进了院子，看了看迎面和两侧黑沉沉没有一丝动静的房子，想了想先走到西侧的广播室。推开门看见蓓蓓还在床上一摊泥一样死睡。她叫起了她，让她打开扩音器，做好随时广播的准备。她看到了床上触目的景象，说了一些十分必要的话，就离开广播室来到院子东侧刘广龙睡的小屋前。门朝里插着，叫着敲了两声也没敲醒刘广龙。只听见里面一阵又一阵大公猪一样的呼噜声。她伸手捅破门上的窗户纸，将门栓从里面拔开，进到屋里将刘广龙用力摇醒。

刘广龙像大公猪一样撑着身体爬起来，一看桌上的闹钟要到早点名的时间了，立刻翻身起床。几分钟后，他很威严地背着双手立定在寒气逼人的院子中央，等候领导班子的人马到来。今天没有一个人迟到，简短的点名就在院中进行。人们照例排成两排，罗燕和蓓蓓分别站在前排和后排的末尾。

在这次点名中，刘广龙用金刚指点了一下花二嫂眉心，任命她为黑山堡大队革委会妇女大队长。

〖目〗……

【纲9】早点名完成之后，刘广龙回家吃早饭。他仰身在炕上躺下，就说还要吃热汤面卧几个鸡蛋。刘红非常利索地坐到灶边点火做饭，问卧几个鸡蛋？他头枕双手回答：就六个吧。刘红瞄过眼来：你昨晚什么都没干，就吃六个？刘广龙眨着眼望着房顶：六个还是少的呢，今天吃九个也不多。吃完六个荷包蛋的热汤面，他挥手对刘红说：你去和他们一块儿干革命生产吧，把门给我关上。

黑山堡首领大白天睡开了觉。

〖目〗……

【纲10】花二嫂在早点名时接受了黑山堡革委会妇女大队长的崇高任命，兴冲冲地回家吃早饭，却看到迎面院门柱上挂着一双破鞋。那是被细绳系在一起的一双烂得不成样子的黑布鞋。

她像遭定身法一样定在那里。

左右看看没人，她摘下破鞋开开院门就扔到院角的垃圾堆上，同时高声骂道：有人糟蹋你老娘，你都没知没觉。男人木堂眯缝着一双永远睁不开的迷糊眼从屋里走出来，黑瘦的脸上布着疑惑：怎么了？花二嫂指着垃圾堆上的破鞋说：都把这烂招牌挂到你老娘脸上了，你早晨去挑水都没看见？木堂眨着迷糊眼说：随便他什么人挂吧，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饭我做好了，吃饭吧。

花二嫂一边吃饭一边寻思：这是谁挂的，是什么时候挂的？

左邻右舍和过往的村里人都谁看见她门上挂这双破鞋了？

〖目〗……

【纲11】正当黑山堡大队首领刘广龙大字伸开躺在炕上大睡白日觉时，黑山堡大队妇联主任罗燕来到他家。刘广龙的老婆刘红不在，罗燕推门进到屋里，看到了鼾声如雷的黑山堡首领。她犹豫片刻还是下决心叫醒了他，然后和他谈话。这次谈话对于黑山堡的历史有相当的意义。

它对于确定罗燕在黑山堡的特殊地位也有着关键作用。

〖目〗……

【纲12】禹永富几日来一直头系白手巾身穿黑棉袄举着旱烟袋蹲在自家门口抽闷烟。老婆闺女眼巴巴地瞅着他。七八个过去跟着他搞生产的大小队干部也都眼巴巴看着他转圈蹲着抽烟袋。现在只要他打破几个月来的沉默张嘴批判赵明山，就会出任黑山堡大队革委会副主任主管生产。

满院的人都在等他吐口，他却像块石头一样不吭气。

此刻他磕了磕烟袋锅终于张口了：那就打倒赵明山吧，不能因为一个人误了全村人土里刨食。满院人都欢呼般地站起来，有人说：我去告诉刘广龙。批判稿早就替你写好了，你这一点头，大队广播站就会广播了。禹永富收起旱烟袋站了起来：广播吧。我现在去看一下赵明山。

他来到了堡外猪场旁的劳改队，赵明山正汗流浃背地用铁锹堆粪。看见禹永富，赵明山有些吃惊地抬起混浊呆滞的眼睛，这时村中的高音喇叭响起了禹永富批判赵明山的广播稿。

禹永富对赵明山说：我批判你了。

赵明山狗一样驼着背横着脸看着禹永富：应该。

〖目〗……

【纲13】经过几天的精心设计，在广龙元年最后一天也就是公元1966年除夕，刘广龙带领黑山堡革委会全班人马巡视了村里村外，而后登上了村后的北山。

望着山上山下的全景，刘广龙拿出一幅自己画好的平面图，公布了建设黑山堡新村的宏伟规划。

这一天在黑山堡王国的历史上有着特别的意义。刘广龙提出的规划其实是个纲领性文件，他在簇拥他的一班人马中引起了放眼未来的兴奋。罗燕、花二嫂、刘红等女人注视刘广龙的目光也格外明亮。

禹永富以革委会副主任的身份首次出现在新王国的权力集团中。

〖目〗……

【纲14】公元1967年也就是广龙二年元旦凌晨四点，黑山堡革命委员会通过广播宣布，在北山上召开革命委员会正式成立暨建设新黑山堡誓师大会。通知全堡百姓凡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者务必紧急行动，在太阳出山前赶到北山顶始皇石下集合。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决定。当全堡数千男女老少漫山遍野爬过黑暗陆续到达曙光照亮的山顶时，峭壁一样矗立的始皇石下，刘广龙与革委会全班人马早已在这里等待。十几丈高的始皇石上拉着“庆祝黑山堡革命委员会成立暨建设新黑山堡誓师大会”的横幅。

刘广龙在这个声势浩大的集会上，代表革委会将一朵大红花亲自戴在了第一个到达始皇石下的人胸前。他叫二癞子，十七岁，每日在村中游手好闲，喜欢吹一个不知从哪儿捡来的小铜号。刘广龙宣布破格任命他为黑山堡革委会委员，通讯联络部部长。从今天起他将成为黑山堡首领最信任的接班人。

黑山堡革命委员会下达了广龙二年一号文件，授予二癞子以金号手的称号。